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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光明日报》刊发《春节简史》书评
发布日期:2024-02-23    文章来源:光明日报    分享到:

  2月15日出版的《光明日报》刊发了由刘银昌撰写的书评文章《春节文化的史与诗》,向读者推荐了总社新书《春节简史》。

春节文化的史与诗-光明日报-光明网.png

  书评链接:

  https://epaper.gmw.cn/gmrb/html/2024-02/15/nw.D110000gmrb_20240215_1-03.htm

  全文如下:

春节文化的史与诗

——读《春节简史》

刘银昌

【读书者说】

  春节是中国人的传统新年。春节在中国人心目中有独特的地位和意义,是最为隆重的节日。中国春节的人文魅力已经影响世界,2023年12月22日第78届联合国大会决议,将中国春节确定为联合国假日。春节文化博大精深,张志春教授的新著《春节简史》是对春节叙事很好的诠释。该书通过田野调查和文献考证,对春节进行溯源与解读,指出春节源头所在,勾勒春节文化的发展脉络。

春节叙事 文化视角

  春节的语境,有狭义与广义之分。狭义的春节,仅指农历正月初一这一天,又叫大年初一。广义的春节,包括除夕、正月初一和元宵节。张志春的《春节简史》则不然,他把春节视为“一个相当长的节庆时段”,将春节的叙事做了合理的拉长,在自然时间推进和节俗仪式上演方面,显得更加完整合理。作者指出,春节不单是除夕夜阖家团聚和大年初一的拜年活动,而是从冬至、腊八、祭灶、除夕,直到破五、人日、元宵节的整个庆祝过程。在这个吉庆欢愉的时段,伴随着各式各样的仪式,点缀着各色各味的美食,倾注着丰富美好的情感。其间每一个节点,都关联着中国人几千年的文化传承与情感寄托。

  简言之,它以冬至阳升吃饺子为年节的序幕,构成年的预演,以腊八为春节系统仪式的启动,一天天接近大年,从而构成“以冬至为序曲,以腊八为标志”的双重启动仪式;以小年祭灶神为春节仪式的来临,过年进入倒计时。除夕为春节的核心形成第一个高潮;大年初一为春节最隆重的时刻,构成第二个高潮;正月初五为春节诸种禁忌的破除,即破五,正月初七人日为给人过年的日子,构成春节文化的插曲;正月十五元宵节为春节的尾声,月圆张灯结彩,画上圆满的句号。

  散点成线的叙述,为这一重大文化叙事注入厚重内涵。“冬至子之半,天心无改移”,大如年的冬至,自然可以进入春节文化的序列。不是说过了腊八就是年嘛,春节又岂能将腊八排斥在外?至于小年和除夕,是和大年春节联系在一起的。春节诸多禁忌,是为了赢得一年的幸福安康,于是有了破五的解除禁忌,又有团圆的元宵闹灯,春节张弛有度,圆满和谐。正月初七好像独立于春节之外,但张志春以文献与田野作业考证,视其为给人过年,与给神过年的初一相对应,成为春节之中的人日。如此的文化叙述,春节俨然成为一首融合天地人神的乐章,有序曲,有叙述,有高潮,有尾声,有插曲。它的有机完整,仿若时间河流中的一段春水,流淌在九州大地。除了轮廓勾勒,作者对春节的每个节点都溯源循流,为我们呈现了一个专属于春节的文化空间。

窗花春联 吉祥美好

  如作者所说:“年节的演进本身就是一个历史过程”“年节之名也有历时性的演进”。因此,考镜源流,爬梳、阐释年节之名,本身就是对春节历史的叙述。《春节简史》采用一种文化视角,去挖掘这些具体的、生动的生活现象背后蕴藏的文化内涵。

  常见的窗花,进入春节便不凡起来。除夕之时,那些或自己剪裁,或市场选购的各式窗花,贴在窗棂、门楣、神龛、顶棚、炕围、床头,乃至供桌、粮仓和屋墙上,伴随着小心翼翼、满怀希望地粘贴,寻常的生活时间、空间开始神圣化。经窗花美化一新的居所,仿佛被瑞花祥云簇拥,人们的言行也雅致优美起来。这些充满喜气和生机的窗花,有“一树独先天下春”的梅花,有“花开时节动京城”的牡丹,有“灼灼其华”“宜其室家”的桃花,有“先春发丛花,鲜枝如新沐”的兰花,有“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涟而不妖”的莲花,有“此花开后更无花”的菊花,还有鲜艳红火照眼明的石榴花……在作者看来,林林总总的窗花,拥有各自的原型和花语。梅花宁静淡泊、风骨铮然;牡丹国色天香富贵吉祥;桃花青春美貌且婚恋幸福,其枝避邪而其果延寿;兰花超凡脱俗有君子风度;莲花圣洁坚贞且和合相连;菊花傲霜怒放自带一番风骨;至于石榴花欣欣向荣,而石榴果因籽粒众多而多子多福、金玉满堂。朵朵窗花不仅绽放于窗棂,更绽放在每个人心中。祝福、吉祥和温馨,成为年节语境的暗示和烘托。作者以文献与考古为据指出,中华民族花的图腾源自远古,比龙还早千年。中华之“华”自古与“花”相通。于是,年节的窗花成为华夏文化图腾的根脉。

  春联本源自镇宅祈福的门神信仰,后由桃符过渡而来。王安石《元日》“千门万户曈曈日,总把新桃换旧符”所指即此。黑字写在喜庆的红纸上,语言整齐而含韵律,书写个人对美好生活的祈愿,又兼具驱邪纳吉的功能,春联便在九州四海普及开来。字数五言七言或多言格局不一,无不平安喜庆;形式也与时俱进,红纸庄重,墨书或金字皆可,或印刷或笔写任人挑选,底色或衬以吉祥瓦当、龙凤、花卉纹饰,总与年节语境吻合。在作者看来,春联适应节庆的需要,是一种神圣的仪式。门楣上的红纸吉祥,文字象征着理想、幸福与未来,表达美好的祝愿和愿景。最常见的“天增岁月人增寿,春满乾坤福满门”和“生意兴隆通四海,财源茂盛达三江”,不仅是个人对新一年的希望,更像是天地人神同时在场的颂歌。小小的一副春联,“它不是纯文学性纯艺术性的,而是有着神圣的命运的宣示与展演”,是一种“凝聚天地人神的叙述”。这种对春联文化的挖掘高屋建瓴。

  正月十五吃汤圆、赏花灯、猜灯谜。这些看似寻常的节俗却有着厚重的文化积淀。作者从古人的文字叙事中拈出一个“闹”字,挖掘出元宵节背后的中国式狂欢,社火、竹马、舞狮子和闹花灯,绽放的是欢快的体验。在这生命的释放与欢腾中,猜灯谜这项活动文雅而吸引人。赏花灯、猜灯谜的群体娱乐是元宵节的绝配,试想,灯火辉煌人声喧沸,若仰观灯谜,低头冥想,恍然大悟猜出谜底,何等风雅。灯谜烘托并点缀了元宵节的欢乐,也为生活空间播撒了文化的馨香。这里,不只有智慧的碰撞,思维的迸射,更有人群的凝聚。于是,在新春之际的猜灯谜,斗智觅趣,鼓励着人们向未知拓展。

辞旧迎新 共话亲情

  春节的韵味凝聚了清明重阳的神圣崇高和中秋的团圆喜庆,又因辞旧迎新而有趋吉避邪的特殊韵味,告别过去、开启未来,犹如孕育新生的开始。在这万象更新的时刻,人们通过一系列象征性的仪式和文化符号,憧憬着新生活的开始。这是追求与天地同一律动的天人合一。

  在《春节简史》中,辞旧迎新,扫除旧的不好与祈愿新的吉祥展现得最为突出。从冬至春阳微动的吃饺子或汤圆(都象征着咬破混沌开天地),到除夕的扫房子、刷墙壁以及贴窗花、贴春联、贴年画美化房屋,再到大年初一的第一顿饺子,穿新衣,放爆竹,驱邪招福,讨个好彩头,开个好局面,那种期待新生活的一言一行都变得有意味起来。

  红火与喜庆更多地表现在春节的色彩方面。大红福字红春联,红窗花,红春条,红衣服,红爆竹,红灯笼,还有鼓鼓的大红包,似可追溯到山顶洞人的撒红粉,周汉唐宋明的尚红传统……在一片中国红中,洋溢着欢庆的年味儿。

  春节的团圆温馨,体现在除夕的团圆饭和元宵节的汤圆。到了除夕这一天,不管你身在何方,都会想方设法回到家乡与家人团聚。大家围坐一堂,只等除夕爆竹一响,便举杯同庆,共话亲情。此时此刻,不仅家人,就连祖先也迎庆新年盛典,构成天地人神的大团圆。这种团圆的温馨,一直持续到元宵节。闹元宵的狂欢之夜就成为年节的结束仪式。那些外出工作的人们也走出家门,开启新的征程。

诗性叙述 韵味悠长

  《春节简史》文学与史笔相融的叙述方式意味深长。书名为《简史》,既采取了蜻蜓点水般地简写策略,又不影响探寻春节文化背后的规律。因此,该书既有学术著作的庄重规范,又不失散文的诗性之美。《春节简史》的诗性叙述不只是文字本身,还在于全书的总体结构像一首长诗。“冬至:仿佛是年的预演”“腊八:神圣的开启”“祭灶:一片笃诚可问天”“除夕:临界于新旧交替”“大年初一:太阳从地平线升起”“破五:由圣入俗的过渡”“人日:人的生日,人类的生日”“元宵节:第一个月圆之夜”“春节:没有国界的节日”。如此九章,以第五章大年初一为对称轴而构成春节正典,成为春节交响曲的主旋律。前四章为前奏,后三章为慢板奏鸣曲。九章之中,除夕为神圣时刻的临界点,故着墨最多,最后一章,则彰显中华文化的世界影响力。诗一样的结构,配上诗一样的章节标题,别具匠心,富有语言张力。

  以诗证史是《春节简史》的显著特点。中国是诗的国度。叙述春节仪式时,作者选取了一些经典诗词,借之阐发仪式的诗情画意。王安石《元日》自不必说。且看谈小年祭灶仪式,引用范成大《祭灶词》:“古传腊月二十四,灶君朝天欲言事。云车风马小留连,家有杯盘丰典祀。猪头烂热双鱼鲜,豆沙甘松粉饵团。男儿酌献女儿避,酹酒烧钱灶君喜。”不仅想象灶君上天风马云车,还把祭灶互动的仪式说得具象而风趣。又如除夕守岁仪式,引吴曼云的《压岁钱》:“百十钱穿彩线长,分来再枕自收藏。商量爆竹谈箫价,添得娇儿一夜忙。”压岁钱的仪式感和孩子们的期待与喜悦感,漫于字里行间。“谁家见月能闲坐,何处闻灯不看来”“袨服华妆着处逢,六街灯火闹儿童”,简洁的引诗,把上元夜赏灯、闹元宵的喧闹狂欢语境,说得韵味悠长。

  《春节简史》的诗性叙述,也和作者的代入感有关。张志春长期研究民俗,他以研究者的视角,深入春节文化的历史纵深处,提炼出春节文化地地道道的韵味。比如,叙述呈现某个春节事象时,作者会插入自己做民俗田野调查的经历,或印证历史,或表现流变,都呈现为饱蘸感情的诗性语句。春节叙事的代入感,还体现在作者对往昔岁月的追忆。那一幅幅乡村春节民俗图,犹如“昨日重现”,又如点点灯光,温暖着我们的心,这不就是我们的精神根脉所系吗?令人印象深刻的是“母亲”,她的针线,她的窗花,她熬制的香喷喷的腊八粥,不仅是作者童年的文化记忆,也是我们每个人春节文化的启蒙者。作者对母亲过年时的民俗叙述,在书中若隐若现。这些温馨的画面,闪烁着母亲温暖的身影。“母亲”既是春节文化仪式的参与者,也是春节文化仪式的引领者和守护者。母性的博大包容、深邃无言,不正是春节文化内涵最好的诠释吗?

  《春节简史》对春节文化的重新叙述,充盈着传统节庆的诗意和作者的温情。中华民族之所以能不断走向辉煌,不正是凭借这种传承不息的根脉文化吗?随着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,春节将会成为一个没有国界的节日,正如作者所说:“春天是没有国界的,春节也是没有国界的。”

  (作者:刘银昌,系陕西师范大学副教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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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/李宣仪  审核/王笑一